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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5章:真言

气氛陡然变得诡异起来。159txt.com云服媚抬眸瞧了眼南宫瑾言,他神情平静,却透着令人不敢接近的疏离。南宫瑾言垂眸,对上云服媚的视线,问她:“怎么了?”

“我,下来吧。”云服媚说道。近距离看着南宫瑾言的容颜,一种心神震荡的惊惧令云服媚微微战栗,她不知为何,心跳竟在此刻变快了许多,令她觉得神志不清。

南宫瑾言犹豫了一下,将她缓缓放下,云服媚着地时南宫瑾言没有松开搀扶着她的手。

“我扶着云姑娘吧。”风萧然靠近二人,看了眼容亓。

南宫瑾言颔首,“劳烦。”

容亓被用铁索吊着,不似活物,南宫瑾言看着昔日的挚友如今这幅凄惨的模样,眸中的平静渐渐变得沉寂。南宫瑾言抬手,试着鼻息,发现还有几分微弱的呼吸。

“将人放下来。”南宫瑾言道。

尤麟一脚将谢晋安踹了出来,谢晋安眉头蹙着,被他这接连几脚弄得很不体面,很不愉快。

“这是容栩国的太子。”谢晋安微微颔首,语气毫不慌乱,“谁人知道此地?南宫大公子又何必惶恐?”

谢晋安语毕,身子一僵。

他目光从那骤然出鞘直指他咽喉的名剑缓缓移向握剑的修长手指,抬眼注视着南宫瑾言,他忽的笑了。

“将人放下来。”南宫瑾言重复道,声音淡漠得一如第一次,不带丝毫波澜,平静地令人心悸。

“如今夜绝尘失踪,边境再陷险境,沈篱风与薛奉宵狼狈为奸,南宫大公子你怎么还不明白呢?”谢晋安说道。

照雪逼近谢晋安咽喉,南宫瑾言直视谢晋安,说道:“你倒是说说,我不明白什么?”

虫灾泛滥,民生危难,朝廷**,边境危急,先帝崩殂,权臣当道,衰颓腐朽的气息随那令人憎恶的虫子遍布天启,有多少人真正想过天启?不过为了迎合那几个跋扈恣睢之人而终日蝇营狗苟,嘴上喊着清白大义的口号,却又反其道而行之,满目病态,臭不可闻。而身处乱世,遍布尘垢,何以独善其身?

谢晋安注视着眼前的南宫瑾言,心中的愤懑更重——你有何颜面来萍兰寻衅?

“天启,气数将尽。”

谢晋安说完,忽的笑起来,纵然照雪锋芒。他满目通红,向上一瞥,忽而想到旧年伏案苦读时偶然仰首,也是这般昏暗。奈何天遂不如人意,他在这路上摔得面目可憎!

“咳咳……咳……”

忽而传来一阵咳声。

众人看向容亓,容亓苍白着脸,青紫的血管在白得逼近透明的脖颈处鲜明而骇人。他动了动,传来“哗啦哗啦”的锁链声。

容亓眼前一阵朦胧,曾经的乌发没有丝毫光泽,整个人没有多少生气,似在濒死之际苦苦挣扎。

“瑾……瑾言?”容亓不可置信地看着照雪雪亮的剑锋,看着经久未见的故人,不禁怀疑自己濒死而神志不清。

他难耐地眯起眼,想要看得清晰一些。

容亓看向谢晋安,看他那狼狈如落水狗的模样,也不比自己好到哪里去嘛……

“谢晋安……”容亓忽的剧烈咳嗽起来,他蹙着眉,说了下去,“我妹妹真是瞎了眼。”

那话咬牙切齿,听得谢晋安心如刀割。

南宫瑾言此时已握剑走向容亓面前。容亓的目光落到南宫瑾言身上,他唇边浮现了一抹淡笑,说道:“我真是执念太深……竟会在……临死,看到你。”

南宫瑾言看着箍住容亓的铁索,良久,他道,“不要动。”

容亓一愣,然而,下一秒久违的轻盈使他更加怀疑自己在濒死之际踏入极乐之途,不仅是思绪,连带着身体竟也如此轻盈了吗……

照雪硬生生将铁索劈开了。南宫瑾言扶住容亓,容亓眯着眼,愣住了,愣了好久,伸手抓住南宫瑾言的衣袖,他用劲不小,却仍是轻飘飘的。“真的是你?”容亓惊道。

“沐云楼的伞在龙栖,劳烦你再等一下了。”南宫瑾言轻声道。

谢晋安讶异于南宫瑾言的武功竟高到这个程度,在听到容亓那句话时,谢晋安仿佛被兜头浇了一桶凉水。

“死鸭子嘴硬。”尤麟伸手一拽绑着谢晋安双手的绳子,说道,“去我府上慢慢说。”

几人从出口出去,看到尘沙漫天。他们没有想到在地牢中走了那么长的路,以至于从出口处出来,见到的竟是萍兰边界……或者说此地本就修在萍兰边界!

从出口出来后还有几个把守的侍卫,不知为何,谢晋安竟给拦下了,尤麟让其中一人找来了马车,于是一行人静悄悄地穿过了大半个萍兰。

尤麟没有去尤家,而是去了自己在萍兰的另一处府邸。此地清幽得很,百姓极少,基本是富商显贵居住的地段,整个府邸修得精细,贵气逼人。

进了屋,关上门,点上灯,丫鬟们都退了出去。医师带着弟子从忙进来,轮番照看客房内的云服媚和容亓。

忙了许久,天色渐暗。尤麟沏了杯茶,他目光落在掩鼻咳嗽的谢晋安身上,笑笑:“知府而立之年竟还是一副文弱书生之态,想必身子也是不耐伤痛的。”

尤麟仍旧是那么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,说出的话却句句不是虚言,“可惜了,我这偏府医师少了,顾不上你。”风萧然看了自己侄子一眼,尤麟品完茶,唇边牵起一丝淡淡的笑意,道:“奉劝知府老实交代你做的事。”

南宫瑾言没有单刀直入地问那一脸虚弱的谢晋安。他倒了杯水,抬指轻推过去。

谢晋安抬眼看了眼南宫瑾言,南宫瑾言面色平静,看不出什么情绪。

“我方才想起一些陈年旧事。”南宫瑾言声音温沉。

谢晋安握着杯盏的手一顿,然而只是顿了那么几秒,他恍若未闻,喝下温水,压了压喉间的腥涩。

“先帝在时,为给夜绝尘接风洗尘,将萍兰灾病一事压了下去,庆功宴上先帝崩殂,此后中央无首,朝堂之事尚且不得规矩,萍兰的事便被置于一隅。”南宫瑾言说道,“鹤城虫灾肆虐,殃及萍兰,萍兰却出现了灾病,谢知府怎的不好奇,同是虫灾泛滥,为何偏生萍兰闹了灾病?”

谢晋安说道:“此事便不好说了,天灾**之事向来难以琢磨明白。”

风萧然在一旁看着,心说谢晋安嘴倒是硬得很。

“哦?难道不是因为人太多了么?”风萧然适时开口,道,“难道还另有隐情?”

谢晋安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,倒不匆忙,“说的哪里话?”

风萧然倒不是脾气躁的,既然谢晋安跟他们兜弯子,风萧然也有的是耐心陪着他。

“近来官府招收平民百姓代官府巡查。”南宫瑾言说道,“此事出现于鹤城,萍兰同而今不少地区一样,在效仿此事,谢知府如此谨慎之人,总不会不知缘由便楞头去学吧?”

谢晋安道:“鹤城闹了虫灾,此举不过是给百姓一个谋生的法子,顺便还能查一下那些小虫子,而萍兰无可谋生的百姓可要比鹤城要多得多,此举有何不妥?”

“不妥的。”南宫瑾言唇边浮现一抹笑意。

谢晋安洗耳恭听。

“鹤城江河环绕,此外还有滟日湖,所处之处,算得上是交通运输的枢纽。”南宫瑾言继续道,“而那些替官府行事的百姓,除了打家劫舍外,最重要的事,便是一件,这件事不仅危险,还要在江河湖海边做。”

“何事?”谢晋安问道。

南宫瑾言答道:“谢知府可听说过——‘青魑’?”

谢晋安瞳孔骤然放大。

南宫瑾言波澜不惊:“在战场上,此虫便发挥了极大威力,而在鹤城,青魑泛滥,鹤城虽无灾病,却也并非平静无事。鹤城不少人死于青魑,而鹤城那些受官府所雇的百姓,所做之事便是要将因青魑而死的百姓的尸体,投入滟日湖。”

南宫瑾言问道:“滟日湖的水从鹤城流经萍兰,谢知府效仿鹤城,是不知此事,还是说,刻意纵容?”

谢晋安手中杯盏“砰”地砸在桌上,“一派胡言!”谢晋安逼视南宫瑾言,“大公子久居宫闱,在那朝堂之上玩那攻心之计玩傻了?也罢,南宫大公子本就没有百姓,自然无须关顾民生,而今更是连中书令的位置都失掉了,便更不必关心天启如何,天下如何了。”

“你——”风萧然看着谢晋安,一口气没咽下去。

南宫瑾言眸中一片平静,面对面前之人的情绪大作,他甚至没有皱一下眉头。

“你当真这样认为吗?”南宫瑾言声音冷硬,“将患病百姓流放入蛮族所占的衰败之地,谢知府便是这样关顾民生的?那么南宫瑾言斗胆猜一下,是不是谢知府早已料到鹤城这样做会使得萍兰百姓患病,如此便可以将萍兰百姓流放,以此疏解萍兰流民之患?”

谢晋安脸色一阵青一阵白,愤怒有之,惊骇有之,他阖上眸子,继而睁开,眸色变的镇定,他注视着南宫瑾言,良久,沉声道:“你监视我?”

南宫瑾言不置可否。

谢晋安喝了口水,发现南宫瑾言这无波无澜的态度令人震颤,他缓了缓心神,才发觉自己似乎不太认识这位南宫大公子,或者说,一直都不够了解。

“南宫大公子何苦这样猜?”谢晋安微微蹙眉,“青魑害人之事未必是空穴来风,灾病为何不能是由青魑引起?为何不能是因为萍兰人多而先各地一步?青魑最早始于沙场,为何,不能是因蛮人而起?”

气氛陡然一沉。

“所以,你认为一切皆由蛮人所为?”南宫瑾言道。

谢晋安颔首,“不错。”

尤麟一踹桌腿,桌子一晃,众人看向他。尤麟双手环胸,微微抬着头,垂下目光,问道:“你将萍兰百姓送到那衰败荒凉之地,敢说没有疏解萍兰流民之患的意思么?”

谢晋安闻言冷笑一声:“不然呢?”

气氛再一次沉寂下来。

“灾病已生,我孤立无援,已经走投无路。”谢晋安看向南宫瑾言。

“或许你猜的不错。”南宫瑾言抿了口茶水。

谢晋安愣了愣。

“灾病已生,却不是由萍兰生。”南宫瑾言抬眸,对上谢晋安的目光,淡道,“只是,我没有想到……消息竟压得这般死。”

谢晋安静默了片刻,良久,他唇边勾起一抹嘲讽,“萍兰起灾病与青魑散病是不一样的,我竟还低估了他们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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