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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三章 广陵图

人的心性,总是动则思静,静则思动,不肯消停。

女人念头,更是如此,不管贫穷或富有,肯恬静之人甚少。

宫苑深深,贵妃又各般无愁,她不似皇帝修真炼性,因此愈发感觉寂寞无聊,又想念起外面的花花世界来了。

酒至半酣,杨贵妃并未多饮,这时屋中一班美人,一递一个把那些新学的词曲演唱了片时。

杨贵妃忽然说道:“这些曲子,只管唱春光明媚、杨柳青青,没有什么趣味,若是能得以亲见,方才能体会其中韵味。”

李九州不由一笑,“贵妃若喜欢听,我倒还知道些。”

贵妃将众吟唱宫女使了出去,长长的睫毛一挑,“早闻李君学识渊博,便与我开开眼界。”

李九州稍作思索,给她讲了一出:冲冠一怒为红颜。

贵妃听罢,笑容异常温婉:“男儿为美人,这故事倒甚是有趣。”

李九州说道:“世人都道美人误国,红颜祸水,昔日妲己褒姒,西施貂蝉,不免都落个不好的名声。”

杨贵妃沉默不语,凝思出神。

李九州又话锋一转,说道:“不过依我看来,只怪那些男的头脑昏熏,将责任全抛给了女子,历史波涛,又怎是一个小女子所抵挡得住的。”

杨贵妃身子一侧,“我还以为李君暗讽于我。”

“这是个故事,但觉有趣,便随口一说。”李九州浅笑,“怎敢嘲讽贵妃。”

“这故事却不好听,只怕是你现编的。”贵妃啐了一句。

李九州本想借机疏引她,见她听不进去,就不再说这个话题,两人便满斟细酌,饮酒欢乐。

于是又将世界奇闻,西游红楼中有趣之事与贵妃讲了,贵妃听来新鲜,颇有兴趣,直听得展颜欢笑。

不觉已至天明,两人也不觉困意,贵妃手托着香腮,颦蹙了画眉,之顾看着他讲。

李九州觑一觑花容,不觉心荡神怡,不禁咽了咽口水。

贵妃回过神来,笑道:“看你样子,应是讲得口干舌燥,我倒给忘了。”

便起身挽着李九州,走到另一室,说道:“你昨夜所说凤梨酥,我这刚好就有些,且尝一尝。”

又唤人拿来了一钟新煎的龙团细茶,送一杯与他吃了。

屋中挂着一幅大画,画上都是泥金青绿的山水人物,也有楼台寺院,也有村落人家。

李九州见了,立住细看,目不转睛,接过贵妃递来的茶杯,浅浅饮了一口,伫目看画。

贵妃见他看得有些古怪,便问道:“李君可是喜欢这幅画?”

李九州徐徐问道:“不知这是那位名人的妙笔?”

“此画据说是隋朝时留下来的,名叫广陵图。”见他凝眉不舍,贵妃轻轻说到。

原来是昔日隋炀帝所看的广陵图。

李九州叹道:“今见此图,忽想起广陵风景。”

“李君去过广陵?”

李九州轻轻点头,“那是我从小长大的地方,画中风情,历历如在眼前。”

是张小锣见到此画,定会指着画上说道:阿郎你看,这座寺宇里的老和尚,用犍槌敲过我的脑袋。

想到这里,李九州不禁嘴上浮出笑意,瞬间多了几分思乡之情。

贵妃问道:“此图与广陵不知可有几分相似?”

李九州说道:“若论广陵山明水秀,柳媚花娇,这图如何描写得出。”

杨贵妃愈发好奇,将手指着问道:“此一条是什么河,有这些舳舻舟楫在内?”

李九州见她问得详细,便走近了一步,细细介绍道:“乃是扬子江,此水自西蜀三峡中流出,奔腾万有,直到海中,由此遂分南北,古今所谓天堑者,以此江得名也。”

扬子江贵妃是知道的,又指着画上问道:“沿江这一带,都是什么山?”

好在李九州都知道,便答道:“这正面一带,是甘泉山,左边的是浮山,昔日大禹治水,曾经此山,至今山上,还有个大禹庙,右边这一座,叫做大铜山,汉时吴王濞在此处铸钱,故此得名,背后一带小山,叫做横山,梁昭明太子在此处读书。”

侍女悄悄的捧了两杯茶来,两人接了,李九州喝了一口,贵妃却放了杯,继续问道:“中间这座城池,又是何处?”

李九州看了她一眼,见她对游山玩水甚有兴趣,乐得当个导游,答道:“这叫做芜城,又叫做古邗沟城,乃是列国时吴王夫差的旧都。”

“这小小一城,如何容得建都?”

她这问题问得有些幼稚,不过她没去过,自然不知,李九州笑道:“贵妃在画上看了觉小,其实那里很是宽大。”

李九州说到了兴头上,不觉得手舞足蹈,欣然畅快起来。

杨贵妃还以为他是忧愁,柔声说道:“想来李君是提起故里,有些思家,且去饮酒,莫要只管愁烦。”

杨贵妃又携起他的手,李九州更觉亲热,便随她挽着自己,回到庭中喝酒。

两人你一杯我一盏,又饮了一会,李九州拐走杨贵妃的心愿实现了一个大大的突破,心下得意,也就开怀畅饮。

正得意之时,只听一个内侍在屋外奏道:“启禀贵妃,圣人召见李九州,得知其在此处,遣臣来请。”

李九州这才起身作别,随那内侍走到殿中。

殿中并无他臣,之高力士立在皇帝身后。

“难得贵妃喜爱于你,我本来也想将你留下,博贵妃之乐。”皇帝朝他走了过来,便走边说。

听他这话,李九州心中隐隐不安,不知他是吃醋还是什么。

皇帝突然叹了一口气,“昨夜我细细一想,带兵助战安西,非你去不可。”

李九州舒了一口气,原来是要让自己去安西,配合高仙芝攻打大食。

“你刚升任京兆尹,照理来说,带兵打仗之事,也不该由你去,之事眼下京中并无将才,李卿文武双全,其实我亦不舍。”

皇帝打完感情牌,又直接说道:“我已命兵部造册,征点一万将士,由你统帅,过几日挑吉时出发。”

好不容易接近了杨贵妃,李九州踌蹰未决。

沉吟了半晌,转念一想,眼下自己还并未达到权势鼎盛的地步,最要紧的是图远大之业,当即叩头领旨,又奏请道:“臣还有些戏法,未来得及教与贵妃,还请圣人准许拜辞贵妃。”

皇帝点头允诺,“合情合理,去吧。”

李九州便又顺着原路,去拜辞杨贵妃。

杨贵妃有些依依不舍,拉起他的手,私语道:“我和你相谈甚欢,便要别离,实是不忍,不过男儿图功立业,也理所应当,你今此行,路上多加小心,我早晚在圣人面前,留心照顾着你。”

李九州俯身拜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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