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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34 如果一百年前

兰斯大主教仔细回忆自己走进难民营后的见闻。

沉吟片刻,他说道:“秩序井然,没有哭泣与尖叫,我甚至没看到一个病人。”

“因为那些病人都隔离起来了,所以没有发生大规模的瘟疫。”朱文尼尔说道。

这个季节本来就流感伤寒多发,再加上这些难民穿越了死尸遍布的荒野沼泽,按照正常情况,肯定会爆发瘟疫,等过了这个冬天,就是个十不存一的凄惨结局。

在这个战火四起的年代,两位神职人员都见过太多类似的惨剧了。

如今难民营的情况,简直是个奇迹。

“除了隔离病人外,一路上马友夫先生还教给我许多有用的知识。比如禁止随地便溺、吐痰。垃圾集中处理。病人的衣物用沸水清洗,勤洗手,喝热水。撒石灰来杀灭细菌——马友夫先生认为造成瘟疫的原因,是一种叫做细菌的微小生物,肉眼不可见。对于这一点,我暂时持保留意见。”

这个时代的欧洲依然算得上地广人稀。不说黑森林成片的德意志地区,便是公认农业发达,人口稠密的法国,也有大片大片未开发的森林沼泽,所以燃料根本不缺。没人喝热水,存粹是习惯问题。

直到一百多年以后,因为人口增长、城市化、造船业需求等原因,森林资源才开始短缺,平民们失去了“燃料自由”。

朱文尼尔又从桌子的抽屉里,拿出一块两端拴着细绳的布料:“这个小玩意儿,也是马友夫先生发明的,叫做口罩。戴在脸上,能隔绝被瘟疫污染的空气。我试验过,效果比那些医生的鸟嘴面具好得多。”

看到兰斯大主教饶有兴致的摆弄着口罩,朱文尼尔语气突然变得十分沉重:“如果一百年前,我们就学会了这些能有效遏制瘟疫的东方智慧,结果恐怕会大不一样。”

朱文尼尔的话,顿时让兰斯大主教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词——黑死病!

那场夺取整个欧洲三分之一人口的大瘟疫,时至今日,依然人人闻之色变。

当时的人们,将黑死病视为末日来临。而本应该肩负起拯救苍生使命的教会,面对黑死病时却显得格外无力。

这极大的打击了教会权威,间接促进了解放思想的文艺复兴运动——兰斯大主教与朱文尼尔,对此心知肚明。

“主教大人。我们想要建立一个人人幸福的地上天国,只依靠虔诚与仁慈是不够的。理性与知识,才是关键。我终于知道,除了祈祷和代价高昂的神术,还有其他办法,能够对抗瘟疫!”朱文尼尔情绪激动起来。

当年黑死病肆虐欧洲,仅仅巴黎,就死了八万人。而法王腓力六世采取的“防疫措施”是什么呢?

每日虔诚祈祷,严禁亵渎七圣。初犯者割掉一片嘴唇,再犯者割掉另一片嘴唇,第三次违反者割掉舌头。

也难怪,马友夫带来的那些只是后世常识的防疫措施,降维打击一般颠覆了朱文尼尔的认知。

“朱文尼尔,注意,你的言论已经离经叛道了。别在其他人面前说这种质疑信仰神圣性的话。”兰斯大主教提醒了一句,随后点点头,“你说服我了。以前我只认为,那个塞里斯人只是个口才了得,能够讨人喜欢的弄臣。看来,我是犯了经验主义的错误。现在有必要对塞里斯人进行重新评估。我会关注那个塞里斯人,或许,他能够在更伟大的事业中,发挥作用。”

弄清楚了朱文尼尔的想法,兰斯大主教也不再坚持己见。他心满意足的准备离开,却被对方叫住。

朱文尼尔将帐篷门帘拉下来,又以一个特殊的手势摩擦手上的红宝石戒指,念诵了一句“禁音术”。

一道肉眼不可见的魔力波纹,瞬间扩散到整个帐篷。外界再也听不到从这里泄露的任何声响。

做完这一切后,朱文尼尔才从身上掏出一张羊皮纸,递给兰斯大主教。

“主教大人,我之所以一再推迟与您的会面,就是在忙着准备这份名单。因为这件事实在关系重大,必须详细调查确认,我才能将其交给您。”

兰斯大主教接过羊皮纸,草草浏览一眼,便因为上面那些贵族和廷臣的名字,而变得神色凝重。

“新世界修会正在借助羊毛兵之手,搜集祭品,酝酿一个大阴谋。马友夫先生击败伊恩·加斯基尔后,找到了这份证据。没想到,殿下的宫廷已经被那些邪教徒渗透得如此深了。”

“我倒是不意外。”兰斯大主教叹气道,“战争与杀戮,混乱与动荡,对财富与权位的渴求,让人心不可抑止的堕落。邪教徒趁虚而入,是必然的事情。”

朱文尼尔问道:“主教大人,我们该怎么办?名单上的这些人联合起来,势力可不小。”

兰斯大主教陡然释放出凌厉气势:“朱文尼尔,记住!面对邪教徒时,我们是信仰的捍卫者,黑暗的克星。那些政治家需要权衡的利益得失,不在我们考虑的范围。”

确定了要以雷霆手段铲除邪教徒的大方针后,经过一番讨论,两人一致认为,等法王返回希农,召开御前会议,诸多权贵聚集一

堂,讨论法勃议和之事时,是最好的时机。

…………

或许是因为天气渐冷,与情人在外野战的吸引力,远远比不上壁炉燃烧的温暖宫殿,查理七世比计划提前两天返回了希农。

不过他又休息了整整三天,才重新开始处理政务,并宣布召开御前会议。

早上,马友夫与带着佣兵团返回希农的盾矮人,走在通向城堡的道路上。

“查理七世有些忘乎所以了,哼!”沃尔加低声说道,“以前为了与英国人作战,他吃穿用度都很简朴。但自从在让娜的帮助下,成功加冕为国王以后,他就开始沉溺享乐了。嘴上说着国库空虚无力作战,私下却举办宴会、外出狩猎,还找了所谓的法兰西第一美人当情妇……”

“毕竟是国王嘛。苦熬了那么多年,如今境况好转,想享受一下也是人之常情。”马友夫笑道。

两人走到城堡大门口时,与几个身穿法师袍的贵族,不期而遇。

为首一人手持蓝宝石法杖,洁白的法袍上印着红色蝎尾狮标志。

毫无疑问,这位就是阿马尼亚克伯爵。

“早上好,伯爵阁下。”马友夫点头致意。

“早上好,马友夫先生。”阿马尼亚克伯爵也点头回应。他上下打量了一番马友夫,补充道,“我能感觉到魔力的流动。马友夫先生,看来你的第戎之行,不仅改变了法兰西与勃艮第的外交局面,还另有奇遇。”

“一个偶然的机会,让我开始掌握奥术的力量。”

“你是个幸运儿。超凡的力量可遇而不可求。而我们这样的施法者,又凌驾于普通的超凡者之上。”阿马尼亚克伯爵带着自傲的语气说道。

他身旁的几位法师,不约而同的用轻蔑的眼神,瞥了一眼盾矮人。

沃尔加吹胡子瞪眼,十分恼怒,却终究没说什么。

阿马尼亚克伯爵本人,是精英位阶的法师,而他身旁的几位派系成员,同样是实力不凡的施法者。

这,便是阿马尼亚克派在钱粮人口等硬实力上远不如勃艮第派,却能够与对方抗衡几十年的资本。

“马友夫先生,欢迎你去莱克图尔的奥术学校深造学习。我想,那里丰富的资源能够帮助你成为一位伟大的施法者。”阿马尼亚克伯爵很客气的发出邀请。

不过,他潜藏的话语恐怕是“我有能力帮助你,也有能力扼杀你”。

马友夫装出受宠若惊的样子,行礼致谢:“谢谢您的邀请,有机会的话,我一定前去拜访。”

阿马尼亚克伯爵点点头,率领其他人先一步走进城堡。

“这些讨厌的魔法师!我真想将他们柴火一样的小手臂全都折断,看他们怎么施法!一群傲慢的家伙!”沃尔加向伯爵的背影挥舞着拳头。

马友夫安慰了盾矮人两句,身材滚圆的乔治·拉特雷穆瓦耶,不知何时冒了出来。

“嘿嘿,马友夫先生,你现在体会到阿马尼亚克派的实力了吧?”宫相笑道,“你也是施法者,应该知道他们能拿出什么匪夷所思的玩意,采取什么超乎想象的手段。”

马友夫点点头。

“怎么样,你现在还有信心,说服阿马尼亚克派吗?”

望着对方幸灾乐祸,准备看自己笑话的胖脸,马友夫慢悠悠说道:“当然。我会用和平的手段,摆事实讲道理,说服阿马尼亚克伯爵。他们都是信奉理性与逻辑的施法者,想必最终会做出正确的选择。”

“那就祝你好运了,塞里斯人。”宫相笑道,“如果你遇到了什么困难,我的宅邸大门,永远敞开。”

说完,宫相也带着自己的拥趸,浩浩荡荡走进城堡。

人群里时不时传来笑声,以及“天真”,“狂妄”之类的言语。

马友夫面色如常,与沃尔加一起来到了城堡大厅。

过了一会儿,雄壮激昂的音乐响起,嘈杂的说话声立即消失。

在诸多仆人的簇拥下,法王查理七世走进大厅,径直来到王座前坐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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