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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9.万邦以贞

清晨,科隆纳宫已渐渐有了人声。临近的居民早上起来,就能看见许多穿着崭新衣装的陌生人在宫旁逡巡。

他们大都来自于骑士团,圣女卡特琳娜一路忙碌,总算给骑士团的军官们都置办上一身得体的礼服,参与团长的婚礼。教宗大人将自家宅邸借出来供婚礼所用,可谓给足了面子,全体军官一早就集结起来,排队入场。

作为军人世家,十五世纪的科隆纳宫还是一座战略意义很强的堡垒,在世纪末神罗进军罗马的时候,足以庇护周边的数千民众入内避难。军官们好奇地打量着,一面注目于华贵的装饰以充实谈资,一面又品评着铺满鲜花的廊桥与装成雕塑的城垛在军事上的价值。

科隆纳家族的私设教堂容不下这许多宾客,但大厅连着庭院都已收拾出来,供各方来宾驻足小憩。

腓特烈正无聊地在其间游曳,忽然迎面撞上一位衣衫凌乱的修女,他正想嫌恶地赶走对方,却见那修女掀开云波巾,露出芭芭拉王后的脸孔。

“早安,小弟。”他姐姐稍显疲惫地说着,“昨天忙了一晚上,我大概知道三重冠的归属了。”

腓特烈的眼皮跳了一跳,固然,探查下任教宗的人选,借以施展各种交易,正是他们前来的目的,但他还是对这种行为有种微妙的不适感。

“你又祸害了哪些清白的教士。”腓特烈皱眉,看着眼前媚态内敛的姐姐。

王后的修女服同他印象里的大相径庭,譬如胸前的开叉就很低,露出白腻峰峦间的金项链,手串的玫瑰念珠也镶有碎宝石,头上除了素色的云波巾,还垫了一层绣金丝的丝绸头巾,灰色的长裙也没拖地,在蕾丝的裙边下露出一副银色的凉鞋,脚趾还在轻轻舒动。

听到小弟的批判,芭芭拉打了个哈欠:“哦,小弟,我倒是想找到这样的男人,就像你们男人都喜欢腐化坚贞的修女一样,可惜这两种东西我至今还没有见。”

腓特烈噫了一声,辩解道:“你别把我算进去,我试过了,不太喜欢这种东西。或许是因为我的心已随维罗妮卡而去,今生将不再有悲喜……”

“哦是吗?枉我还比照着维罗妮卡,找了一位和她很像的修女,准备给你一点激励……”

“好耶!我是说,我不能辜负姐姐的这份心意。腓特烈矜持道,“请到结束后帮我引荐。”

芭芭拉不出意料地嗤笑了一声。

“说回正题。”她在弟弟身边坐下,“新教宗应该是一位西班牙人。新晋的枢机司铎阿方索·博尔吉亚。”

“新晋的?”腓特烈瞪大双眼,“那些老头子就这么看着?”

“没办法,谁也不服谁,科隆纳家族不能连任,奥西尼和康杜梅家族又相互拆台。法国人要了件红衣就感恩戴德。”她瞥了一眼不远处,兰斯大主教,同样新晋枢机司铎的莱吉泽,正在法国人的簇拥中坐立不安。

这时代的枢机通常不超过三十人,列分三等:三等的枢机助祭只有选举权。而一等的枢机主教坐镇梵蒂冈四周,二等的枢机司铎出掌各国教权,都有出任教宗的资格。不过相较而言,给莱吉泽大主教的这件红衣,只是对他在布兰度支持下司掌法国教务的追认,以及为了对外展现兰斯与罗马一片和睦,天主世界精诚团结的形象,并不意味他真有资格参选教宗。

“所以一个西班牙人,是最好的结果?”腓特烈也渐渐明白了,“可法国人……他们同这位教宗有信任的基础吗?真能放心参与十字军?”

阿拉贡王国,阿方索·博尔吉亚的母国,日前正在觊觎那不勒斯王国。而据他所知,法国的安茹家族,同样对此抱有宣称。再以教皇国的战略形势看来,他们既不愿意法国人,也不愿意西班牙人控制自己南边的邻邦。

芭芭拉王后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:“我愚蠢的弟弟啊,我来与你述说一下,他能担当教宗的功绩吧。”

在1429年,天主教大分裂中的最后一位对立教宗,克勒芒八世,失去了所有国外诸侯的支持。经由阿方索·博尔吉亚一番往来纵横,最终,他向马丁五世霓下投降,天主世界遂归于一统。

这最后一位国外诸侯,就是法兰西的阿玛涅克伯爵。当时公开给出建议,要求他放弃伪教宗的,就是刚刚结束帕提战役,歼灭数千英军的圣女贞德。

因此,这位继任教宗,先天地就与圣女骑士团具备合作基础。加之十字军将成为他任上的第一政绩,他对于骑士团的需求就更紧密了。

“至于那不勒斯?”芭芭拉王后嗤笑着,“他不是加布里埃尔·康杜梅,没有一定要效忠的母邦,说到底,一个执掌罗马的教宗,本来就该阻止意大利各国被外界兼并,他是当阿拉贡的忠臣,还是让博尔吉亚家族在意大利开枝散叶,甚至再出几位教宗,这两者难道值得放在一个天平上称量吗?”

腓特烈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。

王后长吁一口气:“好了,你找好机会去联络一下,我会当好德意志与匈牙利的使者,为他们的利益奔走。可你是为我们采列的利益而奔走,你比我更加需要成功。”

喧哗声从厅外响起。姐弟二人回头看去,是今天婚礼的二位主角到了。走在前列的是花童和傧相,捧着鲜花、蜡烛和戒指,而后便是相挽的布兰度和贞德。

新郎穿着一身黄色的宫廷外套,自皮带到搭扣都用足了金银珠宝,用从容的笑容向宾客们致意。而新娘盘起了新婚的发誓,浑身洁白,飘薄如纱。她没有穿这时代常见的蓝色婚裙,只是在披肩上带了一圈蓝绸,以示对传统教会习俗的尊敬。

对这种礼崩乐坏的行为,与会的人们早已见怪不怪。而以此衬托出贞德难得的娇羞与柔美,更是教法军上下震惊不已。

“该死。”王后咬着手指,“要是我结婚的时候也穿着这一套该多好。小弟,能不能想个办法让我再结一次婚。”

“这种谋逆的行为您还是找别人商量……不,千万别找人商量。”腓特烈警告道。

王后恨恨地说:“我又没有要害西格的意思,我只是想再……”

弟弟便不再理会姐姐的胡话,只望着一脸幸福的新婚夫妇,轻声叹息:“我只是感到遗憾,这样美丽的少女,她理当享有更纯真的婚礼,可这场婚礼上,却混进了我们这群人的蝇营狗苟,对此我真是……”

“我真是high到不行啊!”贞德兴奋地握着布兰度的手,同他小声倾诉。

这时的少女脸上满是红晕,布兰度却知道,她完全不是因为要嫁给自己而害羞,而是因为自己一个劲地对她说:“加上这婚礼中必然发生的那些议题,让娜,你和我正式结合的一天,肯定会记载进欧洲各国的史册。”

在如此激动的心境下,少女精心打扮后白皙透亮的脸颊,满满都是令人遐想的红晕。

“这身衣服也很不错呢。”她称赞着白色的婚纱,“布兰度先生,您是从哪里得到这样的灵感呐。”

布兰度可完全不敢说,这是几百年后英国人引领世界的风尚了。只吹捧着这是他为了衬托她的美丽,自然而然流露的遐思。

他们一路走向圣坛,马丁五世由他的侄子利奥,和他的继承人阿方索枢机搀扶,开始唱诵经文:

“让我们低头祷告,全能永在的上帝,我们的行动存活都在于你……”

布兰度也低下头,静默地聆听马丁五世最后的公开演讲。虽然他并无虔信的基础,但只要模仿到身边贞德所具备虔诚的十分之一,就足以让人相信他是一位无可指摘的正信徒。

马丁五世的声音既威严又空灵,全看不出他如今已届油尽灯枯,似乎对这样的人来说,燃烧直到熄灭是一种本能,不存在默默无闻的凋零。

“……主所亲爱的弟兄姊妹,今日我们聚集于此,是来见证两位新人进入神圣的婚约之中。若有阻拦进入婚约的因素,我在上帝与众人面前,希望你们大胆表露出来。”

自然,这一例行公事的问话,没有真的激起几个不识趣的抢亲者,布兰度倒是望见芭芭拉王后的周边似乎有一点小骚乱,但很快就被平息。

马丁五世便转向二人,继续道:“布兰度·勒曼格尔,让娜·达尔克,今天你们到圣堂中来,在教会与全体来宾面前,即将结为夫妇。婚姻是天主定的制度,也是基督建立的圣事,因而夫妇的爱情是神圣的,婚姻的责任是重大的……”

每当问到布兰度是否自愿,是否保证忠贞敬爱的话题,他一概予以恳切的答复,而贞德明显对这些答问兴致高昂得多。他们便又做了握手礼,换戒礼,教宗也朝宾客们宣告了婚事结成,领着众人为二人祈祷。

“全能永在的上帝,愿你照顾在您台前缔结婚约的新人,使他们相互敬爱,忠贞不渝,今生尊奉你的诫命,来世永享天上的福。”

“阿门。”宾客们齐声诵念。

但他们并没有急着散开,做一些人民喜闻乐见的刁难新婚夫妇的婚俗,也没有叫喊着索要宴席。布兰度和贞德也不作移动,相互用奇怪的目光对视。

“我亲爱的妻子,勒曼格尔女士?”

“我亲爱的丈夫,勒曼格尔先生?”

他们用陌生的称呼相互打趣,一边小心地打量教宗。

马丁五世沉默片刻,走到台前。布兰度窥见他在短而急促地喘息,只是十米外的人都察觉不出,还以为教宗是对现下的小小喧闹有所不满。渐渐地,宾客们都安静下来。

“我很欣慰……”即使极力维持威严,教宗的语气还是虚弱了一些,“能见到为正信而战的勇士,得到幸福的结局。然而,我们也不能忘记,就在阿尔卑斯山的北面,群山环绕的国度之中,还有一群可怜的迷途羔羊,亟待……”

他忽地一下站立不稳,布兰度本想反应,但阿方索枢机已经提前向前,将老教宗撑住。

马丁五世点点头,勉力说道:“……亟待我们拯救。因主赐予的权柄,我再次号召【十字军】的正义,一切义人的灵魂,将在死后直入天堂。”

“并且。”他转身一指,“我恳切地期望,你们学习这位女士的精神,为荣耀我主的事业,绝不犹豫,绝不彷徨。”

“英格兰与法兰西,你们曾为了世俗的利益,相互攻杀的人们啊,我恳切地请求,你们都汇聚在她的旗下,奋勇地踏上向东的征途。”

“主会保佑你们战无不胜!”

说到这里,他终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,在得到宾客们热情的响应后,满意地走下了圣坛。

布兰度对此并不意外,这算是教宗霓下使的最后一点小聪明。他毕竟对于受到奸奇影响的自己有所顾忌,那么给纯真圣洁的贞德授予无上荣誉,无疑是对自己上的一道保险。

贞德本身已有极高的声望,可以隐然统帅来自西欧的十字军。而加上这一道荣誉,再配合布兰度的少许运作,贞德的权力登时便能布于万国。

不管是为了维护这份荣誉,或者是为贞德的意志所屈,似乎自己都必须同胡斯派战斗到底,没有余暇玩一些养寇自重的手段了……吗?

布兰度嘴角勾起一丝微笑,迎向冲上来欢呼的宾客们。旋即为他们要求的,教新郎用嘴把新娘的袜带和手套脱下来,给他们留作纪念的落后婚俗感到头疼不已。

封建思想害死人呐,他一边抱怨着,一边看着贞德兴致勃勃的眼神,无奈地伏下身躯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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