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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1.撼山易

安心感渐渐将勃艮第公爵包围,一如他望见己方同友军的旗帜,已将马尼山团团围住。

即使以他自觉十分专业实则不然的军事素养,也能看出,马尼山虽然南北两面陡峭,但东西侧都与丘陵森林相接,易于攀爬,山上更无水源,其实是一处易攻难守的陷阱。

被骗得登上马尼山的法军和魔女,都无法复归贡比涅,剩下一条死路而已。只需稍稍围攻,这个勃艮第最凶恶的敌人,便能成为自己的战利品,说不定能用来赎回自己的祖地呢!

他便洋洋得意地,向他的妻子炫耀起自己的计谋,并催促着前军朝山脚再逼近五十米。

“大人,那为何您要如此急迫呢?”伊莎贝尔骑在马上,捋起黑发,露出汗津津的脖颈。方才的逃跑几乎无损她的风度,葡萄牙公主仍像将军一样,远眺着前方的军阵。

菲利普看着妻子的仪态,心下更是得意,暗道这位公主一副英勇模样,当能同她生下勇猛的儿子,继承勃艮第的事业。等此番战事稍歇,一定要拾起丈夫的职责。

“自然是为了阻止法国人下山结阵。”公爵答道,“只需向前一些,便可压迫他们的空间,难道那个魔女还能在马尼山上结阵冲锋吗?”

“那您就是害怕她下山咯?”公爵夫人却一剑封喉地问道。

菲利普犹豫片刻,见左右都离得远,诚实地点了点头。

“你刚到法兰西,可能不知道这魔女的可怖。我本可集结一万人马,可从根特到阿姆斯特丹,这些男人都畏惧魔女的威名,不敢从军。”所以勃艮第军的组成,大都是从挪威和德意志召集来的佣兵。

伊莎贝尔却继续提问:“那为什么,您就不担心这样,会将自己的部队送到魔女的射程之下呢?如果您说的魔女传闻有十分之一为真,那她不需要结阵,也有下山冲锋的勇气,您把部队推上去,不是更助她的威势吗?”

勃艮第公爵一下愣住,开始思考为什么自己的完美指挥会有这种漏洞出现。

而公爵夫人所述的场景,正在走向现实。

一阵沉闷的炮声响起,马尼山北的勃艮第军阵型稍疏,随即便响起震天的喊杀声。

贞德擎旗而下,法军紧随其后,奔如虎飞烟举。

冲在所有人之前,贞德打心底喜欢这样的局面。

像是有人为她打理好了一切,她所需要执行的一切战术,趁手的工具都已送到手边。

她有喜欢的轻便小炮,虽然不利攻城,但是在野战中方便行动的,就用一次齐射,把逼近的佣兵枪阵凿出了缺口。

她有如使臂指的部下,虽然人数不很多,但有一千人的数量,也足以在这样的战场上呈威称雄,施展出她训练多时的战术动作。

布萨克元帅来得更是及时,满足了在贞德带队冲锋的时候,还能压住后阵,谨守求变的要求。

而最重要的是希望。

她把希望带给奥尔良,带给贡比涅,而她同麾下的将士们也知道,自己的奋战并不孤独,尚有另一支队伍带着希望朝自己奔赴而来。

这样的军队,便不会因为短暂地被包围而动摇。而相反的是——为包围贞德,敌军的兵力不可避免地分散了。

作为坚守的要隘,马尼山并不称职,贞德已经知道了,但如果仅以此山为出击的基地,简直完美。

她正以此冲向勃艮第人的前军,直扑勃艮第公爵的旗帜。正面要击破的,不过是不足两千的敌人而已,每个法军将士只需对付两个便够了!想想当年,让娜可是做着对付四十个的觉悟,现在的人真是太幸福啦!

佣兵瞬间崩溃。

不是有敌人从马尼山上冲下来,而是马尼山整个地崩塌了,无尽的山石洪洪滚落!即使如此也不足以形容其威势。

贞德的旗帜撞进勃军阵中,如长剑破开松软的沙土,势如破竹地突进了数百米才稍缓其势。身周的法军则自觉地向两翼拓宽,驱赶败兵扩大缺口。以千计的佣兵瞬间失去组织,如风扬沙一般地逃散。

勃艮第公爵的脑子已近乎宕机。

他料想过,魔女带着部队从山南突围,扬长而去,或者带着部队在山上坚守,等到勒曼格尔来援……可无论如何都不明白,她为何要在这时来攻击自己?

她在向北!远离自己的友军,孤军冲进绝地,还要挑战强大的勃艮第公爵!

菲利普可是相当怕死的,在身边布置的都是坚甲利兵的精锐军团,绝非那些一触即溃的佣兵可比!

像那个魁梧的巨人、或是被验明正身的剑圣传人,也都被勃艮第公爵编入了亲卫,无论是装备还是技战术,都远远凌驾于法军之上、

即使驱赶败兵冲击本阵也是不可能的,那些可能乱阵的佣兵,当然遭到了毫无疑问的斩杀。随着逃兵尽往两边散去,眼前的战场终于也清亮起来,在散布尸骸残肢的战场上,法国人正有条不紊地结成大阵。

见法军的步调慢了下来,菲利普登时松了一口气。

法军的新军阵,他当然也从夏斯第

戎那里了解过,其可怖之处在于百折不挠的韧性,还有十分稳定的杀伤。但说起冲击力来就远远不如。

这样看来,他完全能靠着身边的精兵,坚持到利尼伯爵和英国友军的回援!

菲利普强撑着,朝伊莎贝尔笑道:“还真是教您看了场笑话,亲爱的,不过魔女没有了山势相助,她剩下的挣扎就不足以威胁我们……”

在这一霎,大地再次摇撼。

法军的步兵排出密集的阵列,攒聚枪林,齐喊杀声,竟然主动发起了冲锋。

队形严密,长矛锋利,在纪律和勇气的加持下,结阵而进的法军,比他们借山势冲下时,更加不可阻挡!

“她疯了吗!”勃艮第公爵惊呼道,“她打算把她的人拼光在这?”

【布锡考特方阵】的火枪兵呢?说好的先射击消磨敌军锐气呢?游骑兵的试探呢?怎么像莽妇一样,瞬间就抱着决战态势冲起来了,还是以步兵为主的冲锋?一瞬间就将战斗推到最惨烈的战线里,这,这不合军事常识呀。

这些士兵也疯了!不过是打个仗而已,不过是贵族的游戏而已!这些贱民的步兵,怎么就敢像高贵的骑士一般,夺取一锤定音的权柄呢!

可不管勃艮第公爵如何地声诉,贞德的战术不合常理,法军的军阵仍在不可阻挡地前进,并不给他思考的闲余。

眼前的重甲精兵们也动摇起来,一时间尽是甲片的撞击声,还有沉重的脚步声。不自觉地,这些精兵都为敌气所逼,后退了一两步。

“请您马上撤退!”公爵夫人转过头,极强硬地喊道。公爵浑浑噩噩,似要响应,但他恍然间看到法军阵中飘扬的旗帜,再看着他毫无感情,却出于责任对他万般关切的妻子,顿时万般心思涌上心头。

他是卡佩王朝的高贵血裔,他的父亲是声名显赫的无畏者,身为英法之间的第三君主,自己怎么能表现得软弱!

这么想着的工夫,他已经策马逃出去一百多米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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