斑斑点点的鲜血,将圣女的战旗染透。
拉海尔狠劈两下,剁开了拦路的木栅,可他的斧枪也喀的一声从中断开。
“操,不该把上一把丢在河里的。”他顺口骂道,结果铛的一声,头盔后面吃了一击。拉海尔剑都不拔,翘起剑鞘就是向后一刺,却被一种黏糊糊的力量拦住,这才发现背后偷袭他的人居然是圣女。
“我在叫你!”夏洛特喊道,“这么打下去不行!”
冲击了一个小时,法军几乎摧毁了英军正面的第一道防线,上千名法军沿着梯子,或者火炮集中轰出的两个缺口,前赴后继地冲进图列尔堡。
可塔尔伯特的指挥缜密而及时,果断地放弃了残余的英军,布设大量的路障让法军没法扩大缺口,更无法呼应两翼的作战。只能像是汉尼拔的战象面对着西庇阿的枪阵一般,无可奈何地按照英军为他们留下的通路前进。
他们正站在图列尔的第二道城墙上,这道城墙显然是英国人临时筑就的,墙体并不平直,多有曲折和上锁的木栏,英军的弓手们站在更里侧的双子塔上,居高临下地对拥挤的法军倾泻箭雨,杀伤惊人。
德·奥龙本来带着五十多人,现在还剩二十个护卫在圣女身边,夏洛特胆战心惊地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减少,终于忍不住向拉海尔抱怨了。
“漂亮,圣女。”拉海尔笑着答道,“你都能忍到现在,不比布兰度差了,迪努瓦那家伙真该把他的人都扔给你指挥!”
有英军躲在残留的木栅后面刺出长枪,拉海尔勃然怒道:“找死!”
他右手一掷,斧枪的上半截脱手飞出,从缝隙中劈去,砍掉了枪兵握抢的手指。英军张口呼痛,斧枪的枪杆却呼啸着投来,撞碎了他的喉结。枪兵捂着喉咙,挣扎了两下,拉海尔踢开木栅,拔出剑将他刺死。
“不痛快。”将军骂道,“对了,拉海尔说到哪了?”
“您说到您打算谋夺首席亲王的兵权。”圣女跟在他背后,冷冷地说道。
拉海尔畅快地笑了:“那也不错!只要能让拉海尔前进,哪怕是魔鬼的力量,拉海尔也要命令他服从!”
前面的英军又排出了简陋的枪阵,五个长戟兵站成两排,就能封死城墙上狭窄的走道,弓箭手们站在后面,弓弦上搭着致命的箭矢。
拉海尔一把抄起脚边的尸体,狂呼着冲了上去。夏洛特咬了咬牙,拖着疲惫的身躯,举旗追随。雅克·科尔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,眼睛却一直盯着双塔之间的回廊。
回廊上,塔尔伯特一脸严肃地望着下方的旗帜,在两军的鲜血中笔直向前,长长地叹了口气。
在过去最猛烈的一个小时间,法军损失在千人以上,而英军减员也超过三百。
随着第一道城墙逐步废弃,战斗的烈度陡然降低,法军中的老兵也大多疲惫不堪,英军弓手的轮替倒还有些余量。这么看来,守到天黑并非难事。
只是那面旗帜,就是禁不住地扎眼。他们用愚蠢的牺牲,把我们的主力都钉在了正面,塔尔伯特想道,两翼可不能再出问题了。
“我休息好了,可以再来一箭。”崔丝汀跃跃请战。
塔尔伯特瞥了她一眼:“你看到魔女身边那个护卫了吗?”
崔丝汀将紫色的箭矢搭上弓弦:“那又如何?”
她松手的瞬间,箭矢已经消失,只要没有那个快到让人看不清动作的人类干预,它穿越不可见的空间,命中魔女的心脏是理所当然的事。
可那支箭却就这么消失不见了!
崔丝汀倒吸了一口凉气,幸好塔尔伯特伯爵正在忙于应付另一个坏消息,没来得及嘲笑她。
雅克·科尔一瘸一拐地,把突然出现在屁股上的箭拔了下来,收进怀里。
以拉海尔为锋矢,法军正在城墙上杀出一条血路,夏洛特震惊地看到,将军拿着一把手半剑,看起来毫无规律地拨打几下,就能挤进敌军的枪阵中。
“这没什么稀奇的,他吃透了阿朗松大人的剑术。”术士一边给自己包扎着,一边评价道。
“不是阿朗松剑术,是拉海尔剑术!”将军回头喊着。
“不管是什么剑术……”术士叹息道,“您总劈不开火焰吧。”
嘭的一声,他们眼前的箭楼蹿起一股烈焰,几个英军被隔在火海这头,在惊慌中被拉海尔逐个斩杀。而火焰的另一边,大队的英军掉头就跑,头也不回地撤向最中心的双子塔。
一簇簇浓烟从远方飘起,虽然眼前的去路被堵住,夏洛特却高兴地挥动旗帜,问道:“他们败了吗?”
德·奥龙喘了喘气:“殿下,好像是布萨克元帅那边取得了进展,英国人只能退守双子塔了!”
“哈,布萨克元帅!”夏洛特撑着墙站着,“那我们赢了吗?”
“还没有。”德·奥龙苦笑道,“剩下的是最难的部分。而且现在咱们身边的士兵都很累了,恐怕我们要啃上几个小时。”
圣女沉沉地跺了跺脚:“就不能把炮搬到这里来,
对着这个塔楼轰上几炮吗?当初隔着河都能擦中,现在推过来两百米,完全可以……”
雅克·科尔无奈地摇头:“殿下,火炮又没有轮子,总不能让人把它们扛进来吧。”
夏洛特也摆了摆手:“就当我是在说胡话吧。该死的,那个布兰度又到哪里偷懒去了。”
图列尔堡以东。
布兰度捂着耳朵,大声喊道:“开炮!”
他站在第一道城墙的缺口下,士兵们顶着箭雨,将载着火炮的胡斯战车推进城中,扎下简易的炮垒。
大地在轰鸣中震颤,第二道城墙也崩塌了几个缺口。
决定性的一击,锤砧战术的铁锤,他选定了最值得信任的吉尔·德·莱。
“把前面的碎石清开,炮兵继续推进!”吉尔一挥手,亲自带着装甲精良的卫士们跑了上去。
如果说另两侧的军队,是由炮兵服务的陆军,目的是为了在肉搏中杀伤敌人。
那么在吉尔的麾下,他们是一支服务炮兵的陆军,目的是为了掩护炮兵摧毁城墙。
士兵们顶着盾牌和战车上拆下的木板,越过缺口,搭起临时的掩护。更多的士兵们推着胡斯战车——或者说躲在战车后面,艰难地把载着火炮的车辆运进城中。
双子塔上的英军尖叫着,不断地向这边倾泻箭雨,可战车的装甲将绝大多数的箭矢都拦下。极少数命中的,也难以伤害法军披甲率最高的队伍。
多余的士兵则从较小的缺口运输着炮弹、黏土和棉花,英军临时增筑的第二道城墙,反而成为了法军集散物资的壁垒。
车轮缓慢而坚定地向前,一点点地接近高耸的双塔。一辆、两辆,每一门黑洞洞的炮口出现在第二道墙内,英军的心就震颤一番。第三辆车在缺口处卡住的时候,他们爆发出一阵小小的欢呼,但十分钟后,这份欢呼也跌堕下来,摔成了一片片的绝望。
这太犯规了,即使这种带着火炮的车垒已经在欧洲横行了数年,但英国人和法国人都还没来得及用上它。
你开炮,我射箭,本来是各凭本事的,怎么能用这样被射成刺猬都不怕的装甲来开挂呢!
终于,又用了一个小时的工夫,布兰度和吉尔将十门炮都运到了双子塔下。只剩下少量的英国人徒劳地放箭干扰,浪费着他们的体力。
炮兵们拆下战车的车轮,将临时的掩护改建成正式的炮垒。又小心地把最尊贵的蓝衣大炮摆在中间,挨个地装填好弹药。
关于开炮的命令,布兰度和吉尔谦让了一番,结果就在这当口,他们看见阿朗松大喊着什么,狼狈地朝他们跑来。
吉尔皱眉,如果这是个坏消息,那他这么一路高喊,无疑将败坏整支队伍的军心。
但布兰度看到外圈的士兵们先后地欢呼起来,他拍拍吉尔,凝神一听,从风中隐约传来这样的字句:
“塔尔伯特开了南门,带着十几个骑从逃了!”
欢呼有如野火,一瞬间沿着城墙蔓延出去,将所有的法军,乃至河对岸的奥尔良城都点燃。吉尔兴奋地一挥手,装载实弹的礼炮撕碎了眼前的塔楼,碎石和残肢飞落如雨。
伪装的圣女大人靠着城垛瘫坐下来,一把掀开头盔,自暴自弃地大喊着:“迪努瓦老兄!我不该笑你的!这东西真不是人穿的!”
而雅克·科尔回首望去,他们走来的一路上满是法国人的尸骸,他捏着下巴,暗自想道:“替身这么有用的么?是不是应该给陛下也准备几个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