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43.这仓库还蛮大的

人永远会犯错。

比如所有人都在期待一场决战的时候,气势汹汹的英军突然地偃旗息鼓,没有像奥尔良人预料的那样,突击吉尔·德·莱臃肿的部队。

在街头巷尾的宣传中,这自然是一场伟大的胜利,市民们以稍逊昨日的热情,欢呼着小元帅的名字。

但对于高级将官来说,情况不再乐观。他们必须主动出击,硬啃英国人的堡垒了。

吉尔匆匆地接受了众人的欢迎,便立刻被迪努瓦拉走。或者说,迪努瓦拉着他登上了一辆车垒。

一个元帅,一个首席亲王,是法国各自体系内的顶级人物,除了宫相和篡位外已经升无可升,不过这两人之前却没什么交情。

迪努瓦追随王太子的时候,吉尔还在外祖父的傀儡丝下,身不由己地犯下累累罪行。当吉尔凭借平叛的战功受封元帅的时候,迪努瓦又在奥尔良城里,祈求全法兰西的支援。

因而迪努瓦是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的:“布兰度说,你是那个,战车战术的专家,是么?”

“略懂,略懂,稍有-那么-一点研究。”吉尔谦虚,且骄傲地,用拇指和食指比了一小段。

迪努瓦不自在地皱了皱眉:“算了,反正也没有别人可用。布兰度说了,你要把所有的补给车都改装成……这什么玩意来着?”他拍着手边的厚木板。

“车-垒。车上的堡垒,大人。”吉尔兴致勃勃地准备解说一番它们的战斗参数,迪努瓦赶紧拦阻。

“你们怎么不在图尔就改装好?”迪努瓦问道,“路上就能派上用场。”

“加厚装甲会增大负荷,降低机动性,好吧我知道您不想听这些……”吉尔摇了摇头,“那我们说说成本,火灾远在百里之外的,和火灾近在眼前的,那一座城市的居民更乐意奉献他们的家什?”

迪努瓦叹气:“每个人都说拯救奥尔良,每个人都想榨干奥尔良。”他抬起头看着元帅:“啊,我不是说你,德·莱元帅。你【这次】能来,我真的非常感谢。”

吉尔微笑着低头:“看到你们之前输成那副惨样,却没能及时赶到您身边安慰您,我也十分抱歉。”

要是换了别的人来,一定会觉得此地阴风阵阵。可这两人相视一番,竟然感觉彼此甚是相得。

“好的,虽然元帅头衔不太合法,但你终究是个诚实的人。”

“彼此,迪努瓦大人,您比那种看不起我还要在表面上恭维的家伙强出百倍。”

迪努瓦轻松地说道:“来吧,我们去仓库看看你有什么需要的,不是我自夸,我们奥尔良的仓库还蛮大的。”

吉尔也友善地点头,递上一份清单:“这么看来,您也成了……【我们】中的一个了?”

“是啊。”首席亲王叹道,“跟着布兰度的指挥忙的乱转。”

元帅眯起眼睛:“布兰度?我以为您接受的是圣女的命令。”

迪努瓦笑了笑:“有什么区别么?她总是从布兰度的方案中做出选择,而且多半是布兰度最想要的一个。”

元帅轻轻地摇了摇头:“同时那也是最正确的一个,您不能曲解这一点。”

“那不一定正确,我年轻的元帅。”迪努瓦无奈地笑道,“你还不能理解,能被圣女那样的意志贯彻下来,一个不够正确的决定,也会远胜过一个绝对正确,却瞻前顾后不敢实行的决定。”

吉尔睁大他的眼睛:“第一、我闻到了嫉妒的味道。第二、我也不觉得圣女大人只是一个传声筒,用布兰度的话来说,他们之间存在一个【动态平衡】。”

迪努瓦只能双手一摊:“你说得对,那我修正一下吧,我们其他的所有人,是他们两个人的傀儡。”

元帅抿起嘴角:“至少,这是我最心甘情愿的一回。”

渐渐地,他们闯进了一场喧哗中,元帅从射击孔上望出去,一批激动的民众正围着一间平房在喊着什么。

“他们在做什么?要我帮忙吗?”吉尔眼神一凝,“只要我们的战车继续前进……”

“不必。”迪努瓦摇摇头,“那里是圣女的居所,市民在那里踊跃请战罢了。我们先做好自己的事,比如说帮你装好那些车垒。布兰度说过,这些事都由他来处理。”

“我虽然说过,但这也太离谱了。”布兰度抱怨道。

“道理是对的,您为什么不去陪着圣女大人,要来陪我呢?”雅克·科尔笑眯眯地。

他们眼前是汹涌的人潮,幸好这些人的注意力都被贞德的居所吸引,没有注意到街对面屋中的二人。

“战备没有做好,敌情没有打探清楚,不管再急都不能出兵,我是这么考虑的,您说对吗?”布兰度沉吟着说道。

术士配合地点了点头:“虽然我不太懂军事,但做事的道理是这样的。”

布兰度又说道:“但民意如此,如果圣女不做回应,或者说,做出了他们不想要的回应,我们就会失去这份宝贵的民心。”

商人思考了片刻:“您说得对,这是个两

难的问题。您准备怎么解决呢?”

“一个原则。”布兰度指出,“圣女不能让人失望,如果可以的话,吉尔也最好不要让他们失望,这都是没有败绩的人,我们要保住这两个形象。然后,我希望有人自发地带领这些市民,前去进攻英国人的堡垒。”

雅克·科尔眨了眨眼:“这是让他们……送死?”

“这可以侦查英国人的兵力部署,可以让英国人轻敌,可以保持市民对贞德的崇敬,可以帮我实现另一个微不足道的计划。所以,不是送死。”布兰度条理分明地说道。

术士轻轻地敲着光亮的额头:“我假设一下,假设确实有几个我可能认识的人,他们碰巧地振臂一呼了,带着眼前的人冲向了圣卢堡,然后十分钟或者二十分钟,他们就败退下来。这足够您实现计划么?”

布兰度已经握住了他的手:“如果这样的话,感激不尽。”

“最后一个问题。”雅克·科尔认真地看着他。

“只要我可以回答。”布兰度也真诚地回望。

“这是你的主意,还是圣女的?”

“我的,”布兰度断然道,“必须是我的。圣女绝对,绝对对此一无所知。”

雅克·科尔深深地看了他一眼,转身离开。

十分钟后,眼前的街道安静下来,守卫绞起城门,任由这批狂热的市民鼓噪而出。

又过了会,布兰度施施然地穿过街道,敲开了贞德的房门。

“下午好,让娜。”

屋子里没别的陈设,一张椅子,一捆稻草铺成的床,一副简陋的神龛,如是而已。

布兰度自然在椅子上坐下。

倒不是贞德天生的安贫乐道,布兰度认为只要有条件,她也不会拒绝适当的享受。

只不过除了安排军备,整治人心,她还鼓足了劲要压制一下军需系统里的贪腐风气,力保给士兵发放的薪水和抚恤能大部分落到实处。

以布兰度的方法而论,不外乎杀几个粮官,然后朝四暮三一番,以贞德不可质疑的威望,在这几天内自然能如她所愿。

不过这傻姑娘偏要以身作则,演的比国王陛下还要逼真。

其结果就是这堪称陋室的极简居所,一眼看去就能让人生出“安得广厦千万间”情怀的那种。

“科尔大师发动他的探子,去做第一次试探了。我刚刚跟男爵安排过,他趁机混进去了五十人,到时候他们会溃逃进东北面的森林。明天再来这么一次,我们就有把握拿下圣卢堡了。”

贞德轻轻点头:“一定要成功。”

“退回来的人我们会尽力抢救,你也知道我们现在的医院,只要能跑回奥尔良,有三分之二的人都能活下来。”

少女抬起眼睛:“那,让我去看他们一眼。”

布兰度连连摆手:“这可不行,现在你可以推说是上帝还没有给你出击的指示,一旦你出面了,我们就必须憋着一口气赢下去……”

少女的眼中燃着炬火:“想个办法,让我去看他们。”

布兰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。

“这位是来找你的缄默姐妹乔安妮。明白了么,珂赛蒂?”

站在野战医院的后门,他指着裹得像个阿拉伯的异教徒,只露出两个眼睛的贞德,向小修女解释道。

“是的!乔安妮姐妹。”珂赛蒂兴致勃勃地说道。

伪装颇费了些时间,已经有败兵逃了回来,都被守在城门口的男爵揪住,将伤员一个个地送进了医院。

前营很快响起了哀嚎声,贞德稍稍退了半步,旋即坚定地大步向前,珂赛蒂只能小跑着跟上她。

但还没等她们看到伤员的惨状,另有一个声音响起,干净利落地控制了场面。

“接着叫啊!”那个狠厉而哀怨的声音喊道,“叫出去,让全奥尔良的人都听听,你有多勇敢。”

贞德悄悄地探了下头,看见一个骂骂咧咧的女人,正蹲在伤员身边,按住他流血不止的臂膀。

“你怎么把公主殿下用在这里啊?”她低声朝布兰度问道。

“说出来你可能不信。”布兰度苦笑道,“她是自己要求转过来的。”

“听着,奥尔良的臣民们!”夏洛特高声宣告,“只要你们听我的话,我一定让你们活下去!”

珂赛蒂告了声罪:“夏洛特姐姐那边好像缺人了,我先过去帮忙。”她迈开腿,飞快地迎上了下一个伤员。

“真有这么神奇?”贞德狐疑地问道。

“理论上很难,科尔大师虽然有蒸馏酒,但纯度离我需要的还差得远。虽然我让护士们勤于消毒,多加护理,但真要是重伤的还是会感染。”布兰度瞥了她一眼,“还有你那个【神术】,就一小罐,也不够这么多人用。”

贞德讪讪地挪开眼睛:“那她怎么能做出这种宣告,不怕失信于全城吗?”

布兰度森然说道:“当然是因为……送过来的人,已经被洛塞尔大人【甄选】过了。”

少女瞪大眼珠,重新看了过来。

布兰度点了点头:“英国人缺乏骑兵,对我们最主要的杀伤一是交战时的肉搏,第二大的就是箭创感染,只要让人们都看到,在公主坐镇的医院里,十个伤员有九个能活着出来,他们就能更加勇敢地面对敌人的箭雨,今天的失败反而不足道了。”

“士气、军备、森林里的伏兵,这是我能为你准备的一切了,让娜。”布兰度抬头望着天空,“接下来,要交给你了。”

贞德也仰着脸,看空中云卷云舒:“那就,敬请期待我的表现吧!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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