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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一十四章 甲车千乘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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战争已经毫无悬念,钱程也没去关心。

敌人试图借助营地防御,但他们的营地实在太过简陋。借助人数优势对付钱程的时候,还可以阻挡一番,面对真正的主力军,和不存在都没多大差别。

敌人处于严重的饥饿中,士兵也十分疲惫。先前,里面有几支军队,能和钱程他们打得有来有回。现在这些人似乎也减员严重,远远看去,不知还剩多少。

钱程的哨兵说,在这里准备作战的人只是一部分。北边的河流已经化冻,更多的人正沿着河向西进发。

“河上全是船,一直通到大风暴下面那片水域——可能还得更远。一眼都望不到头。”他对钱程说。

钱程点了点头。

城下,大军挫败了敌人的突围企图,但暂时没发起总攻,只是彻夜破坏敌人设置的障碍。他们似乎是觉得都护府这边送去的信息还是太少,一边派人与城里联络,询问交战的经验,一边继续试探着。

钱程觉得他们谨慎过了头。不过别人有别人的节奏,他也没说什么。

先前,他自己心里其实也没什么底。现在总算是能安心睡觉了。

城外派了官员来统计战果,不过城下堆积的尸骸太多,一时数不过来。敌人营地附近还发现了一个大坑,里面全是焚烧过的尸体。钱程估计,那就是大雪后敌人点的那堆大火留下的,现在一样不清楚到底有多少。

绝大部分时间里,守军根本没法割取首级,只能把附近的尸体草率地一烧,然后丢在那儿不管。现在天气转暖,必须得抓紧时间进一步处理。

新来的兵将也接管了城池,让钱程他们休整待命。他们还带来通知,说大将军想见城里守将。

他们几人随即出发了。

大将军为人和柔,对待士大夫有礼貌,对待士卒也很温厚,因此名声很好,众人都乐意跟随。钱程等人也知道这些,心里倒不太紧张。

他们出了城,看见远处有烟尘高高升起。

“战车行动了。”钱程说。

“真的么?”赵飞雁有些好奇。

“我自己就是这行的。”钱程回答:“战车的烟尘还是能看出来的。”

“我很久没听说大规模用战车了。”殷琼接道。

钱程点了点头。

战车的优势是有一个更大的平台,也能比单纯的四匹马搭载更多东西。因此,战车的能量供应很充足,法术的布置和效果也比其他人好很多。

发展至今,战车也有了分化。

按太公兵法,适合用战车的情况有八种,进攻方式无一例外都是冲锋陷阵。一部分战车向这个方向发展,用逐渐出现的新法术和新材料,不断加固车体、增强车厢缓冲的效果,后来还发展出了与骑兵协同作战的战术。

不过步卒也需要战车配合,借助它们来提供防御、架设武器。这类战车普遍笨重很多,对马匹的要求也不高,毕竟它们只要能跟上大军的速度就可以了。

车上的武器也各式各样,有些搭载了车弩,用来与敌人的战车对射,破坏对方的防御法术。有些则完全取消了射手,只用来冲阵。钱程的那种带弓手的战车,反而越来越少了。

自从造父发现了吾玖,历代战车的目标就一直很明晰。如今的战车,连大小都和当年的吾玖差不多,只是条件有限,至今也没人能仿制出来。

而原本那辆战车,结局也令人颇为唏嘘。

民间传言说,周穆王与西王母颇为情投意合,回国平乱之后,确实回去又见了她一面。然而穆王一向风流,去哪里都要寻访当地佳人玉女,美其名曰采玉。每次外出时,都是老御手造父驾车带他出去。

在昆仑山时间一长,穆王又起了雅兴。只是有些话不好明说,便暗示造父,出门的车子安全么?

造父心领神会,回答说,这是第一纪的战车,不会翻。

谁知车子经过瑶池山下,还是莫名其妙地翻了。穆王和造父设法从车底狼狈脱逃,但战车本身却太重了。七萃之士用尽办法,合力也没让车重新开起来,只能将战车抛弃。

自那时起,历代朝廷对于此事都没有明确说法,但后人一直有很多解读。

钱程当年学驾车时,就和白芷讨论过此事。按他的想法,此事缺乏足够证据,难以考证。甚至有说法认为,那辆战车和船灵一样,也是成精了的,这样一来,常理难以解释之处就更多。不过不论真假,这件事都有双重含义。

一方面,周穆王耽于玩乐,荒废了正事。车是君子的重要标志,这是在提醒周穆王,再这样下去,德行和位置就都会危险了;

另一方面,那战车毕竟是第一纪的东西。西王母掌管刑杀,也有战争相关的神职,手里有这么多第一纪武器很正常,但这些毕竟不是今人自己的东西。

翻车应该也是在提醒,不要因为占了便宜,就过度依赖外物。真正属于自己的战车,才是靠得住的。

当然,此事疑点很多,甚至背景都很模糊。天下祭拜西王母的人很多,但她到底是从何而来,与第一纪有无关系,期间又发生了什么……这些都说不太清楚。

钱程向白芷说的时候,她也不太提这些,反而问钱程,觉得他自己会不会出门然后翻车?

钱程回答说,古人有言,善游者溺。造父翻车,大概也是差不多的事情。他自己只是个普通人,只要足够谨慎,翻车是可以避免的。《诗》云,战战兢兢,如临深渊,如履薄冰。说的就是这种心情吧。

之后,这对话就没有后续了。

钱程和其他几人一边聊天,一边忍不住回想了一会儿。

只是等他们找到主力,那边又通知说,大将军已经去城墙那里了,钱程一行只好再折回去。

在那面塌出的土山上,他总算找到了人。估计和大部分将领一样,大将军也喜欢在视野更好的地方指挥。

钱程回头向下瞥去,大军的箭雨和法术牢牢压制着敌人。大股敌军已经被赶出营地,正在努力试图重整。

他没管这些,带领手下上前拜见。

大将军的经历颇为传奇。据说,原本她只是公主府上骑马随行的奴婢,后来陛下来访时,不知为何,对公主准备的男女都没什么兴趣,反而关注起她来。

传言说,她是在陛下入厕,前往帮忙更衣时被看上的。这种话,真假无法考证。不过鉴于后来还有消息,说大将军入侍宫中时,陛下甚至在厕所接见她,还因此遭人非议过。如此看来,可能也不是完全虚构的吧。

外界对此颇多留言,也有指责她自媚于上的。不过在军中,绝大部分人其实也不太关心。

这年头出人头地的最快办法就是获得军功,而想要获得首级和军功,首先要有机会,其次得要能打胜仗。因此,一个好的指挥官也是很重要的。

如果一直有个厉害的人带着,爵位级别的提升就会快得多。

当年在长安时,钱程见过大将军几次。不过大将军不喜欢养士,钱程和她也没什么接触机会,回想起来,连外貌都不太清楚,只有那一头黑色长发让他印象颇深。当然,对方想来也不认识他就是了。

钱程上前问候,对方见到他,连招呼也没回,直接询问起来。

“这些贼人有使用战车的经历么?”她问。

“很少,不过也有一些临时改装的辎重车。”钱程说:“至于我们这种战车,他们很多人大概都从未见过。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养不起。”钱程直白地说:“战车效果倒是不错,在他们那种大片平原的地方也很适合,但维护车辆和法阵都太花钱,对他们来说效率太差了。精灵那里大概有一些,但人类领主中,有几辆的人都不太多。”

“按他们那里的说法,在很久之前的某个决战中,兵力优势的一方有二百乘战车,按五十乘一组投入进攻。”钱程回想了下,说道:“这些数字不一定可靠,但就算是已经夸张过的,原本有多大规模,也可以推测出来了。”

他自己也思考过。当年郑国和宋国交战,缴获的战车就有四百多辆。齐国败于三晋时,被缴获的战车上了两千。这么看的话,说贼人缺乏战车经验,应该也没问题。

那边,大将军点了点头。

钱程看向远处。敌人已经退到荒地上。贵族和雇佣兵花花绿绿的旗号排开一条长线,试图依托一个小湖泊进行抵抗。步卒继续轮番进攻,有些敌人还能坚持作战,有些甚至已经濒临崩溃,让他们的阵线参差不齐起来。

城头摇起旗帜,下面的士卒一路将旗号传递过去。很快,远处的烟尘又翻滚起来。

“很久没这样用过战车了。”大将军对钱程感慨道:“中原地形太复杂,和匈奴人作战时,战车又发挥不出来。难得遇到这样的敌人,我们就把武库里存着的战车都带来了。”

“这次先用一千乘冲一下试试,看看效果吧。”她说着,取出窥筒,观察起来。

战车动静很大,钱程在城头都能听到沉闷的声音。远远看去,车上的旗帜随风展开,裹在滚滚烟尘中,像赤色的潮头,向敌人阵线侧面卷去。

敌阵后方,有好几个小阵作为预备。见到新的攻势,有的小阵已经转向,准备进行防御,有些则动摇起来,甚至有人直接逃跑。

战车群已经加速,转眼间就冲了进去。

披甲战马撞开眼前的敌人,箍铁的车轮碾过残缺的肢体,车上的甲士只要握紧长戟,就能划破敌人单薄的防御法术,将血肉与劣质铠甲一同切开。

遇到阵型严密的地方,战车纷纷绕过,有人远远放箭,试图驱散敌人。然而总有胆大的人选择直接撞进去,用巨大的车身在阵线上硬生生冲开豁口。

后方,大批骑手紧跟着一拥而入。敌人的阵型被撕成许许多多的小块。他们正面,步卒阵中再次响起鼓声。

钱程看到北军的旗号升了起来。新的一批士兵换下先前的队伍,向眼前混乱的敌人攻去。

钱程知道,战斗至此结束了。

旁边,大将军没有动,但其他侍从们已经开始准备收拾东西。一名幕僚走来,询问钱程能不能提供向导。

“这边不值得再耽误时间了。”他说:“我们得趁西洲人没有完全准备好的时候,一鼓作气击溃他们的军队。所以,需要你和当初使团的人来帮个忙。”

钱程应了一声,表示一定会尽力的。

又过了一段时间,太阳已近落山。余晖下,荒原上布满了敌寇的断肢残骸,染成一片殷红。最后一群敌军聚在湖边,贵族旗帜丢的满地都是。他们相互推挤,不断有倒霉的人被挤倒,踩进泥土中。背后的湖面上,已经漂了不少尸体。

战车与骑卒已经整顿队伍,准备离开。

钱程也告辞回到城中。他找来铲子,还喊来殷琼帮忙,开始挖掘之前埋下的东西。

“该做其他事情了。”他提醒道。

PS1:很不好意思,之前那章半夜头晕发成收费的了。看见有人抱怨,就补一章字数更多的免费正文。这样应该可以吧……

我自己现在也搞不太清楚书客免费和订阅这方面具体的情况……不过想了想,为了以防万一,建议大家还是单章订阅吧。价格我记得是一样的,而且这样遇到不想看的,直接跳过就行了。

每次这种章节发出来都有不少抱怨,我也会吸取教训,尽量控制单独开章节吐槽的欲望的。向大家道歉了。

PS2:“卫后兴于鬓发,飞燕宠于体轻”——张衡《西京赋》

(张衡本行其实是经学、文学。不过那年头的士大夫自己就喜欢捣鼓稀奇古怪的发明。)

PS3:古代战车真和59差不多占地。不过长度要短一些。

全速冲锋的中式战车是种能以40公里/小时运动的、至少一两吨重的玩意儿

另外现实中的《六韬》提到的战车战术也确实全都是“陷之”。这东西就是冲阵的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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